王澈｜細品耕讀

出國前，我曾赴武學師門那喝茶一敘，談及自己國外旅居的狀況和計畫，再討論台灣近年來的政商社經狀態，也聊到各領域的問題和未來。

這些自然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情，說了也只能是純粹的慷慨激昂，但我認為，如果我們不能夠保持憤慨，改革永遠只是後話，唯有勻穩的憤怒，才能讓改革的動力維持並渲染，而不是讓它消失在底層，變成一堆等待火苗的滅城炸藥，或是一動傾國的強震狂濤。當然，許多人根本不想生活得這麼累，但要知道，改革如果不能時常進行，在某個時空點上，就會演變成得用生命換取的革命。

我的老師是游龍內家拳宗的彭博，通搏擊、劍道、柔術、合氣道、八卦掌、形意拳、太極拳、詠春拳、八極拳等武學，但這些都不是重點，武道上有句大家都聽過的老話：「練拳不練功，到老一場空。」如果不懂功勁，學再多的招式也是不得其法，游龍內家拳宗便是在教「功勁」，以及很重要的「觀念」。

我很幸運，碰到的都是不藏私的老師，所以在武學和氣功上，一個觀念通了，我的進展就很快，相關的領域都能很快抓到核心，因而一通百通，所以我在教學生的時候也是一樣，強調觀念的教養和自學的訓練。

可偏偏我們這類人講的話總沒有人聽信，做的事還經常引人謗議，許多人認為我們的東西毫無根據，卻從不親身體驗，只會隔空造謠。就像某些人認為，如果沒有辦法百分百地證明一件事的存在，即不等同於真正存在，但在他們極力否定的嚴苛認定下，他們也無法百分百地證明這些不存在，這是最可笑的多重標準。他們總是質疑我們師承何處，是否為名門正派，認為自己在象牙塔的殿堂裡努力了十幾個年頭，不可能會輸給我們這些鄉野村夫短短幾載的耕耘，甚至連平起平坐都不能。所以他們排擠我們，用力地把我們擠出認同外，還要抹黑我們。

近來愈來愈感觸，或許關於成功，需要的從來不是能力或智慧，自古以來，得勢者功垂天下，就像人氣商品，從來不在於東西的優劣，卻總在它的話題性，所以競逐名利在社會上比什麼都重要。我身邊總是有一些不得志的高人，這些人不是清高，只是不願合汙罷了，他們不諳這種遊戲，甚至極度討厭這種行為。

我們學醫助人，卻因為沒有執照，或不符當權者的認知，所以必須對患者的痛苦視而不見，或是在被打壓的環境中隱匿行為、險行邊緣，在現行醫療體制的面前裝龜；我們習技修身，卻因為門戶之見的陋習，在各領域被排擠，就算是一個打十個的葉問，二十個你又能奈何？我們礙於各種法規，連見義勇為都漸漸要成了神話，功利被歌頌，禮貌被踐踏，忘義是人常，好心被笑話。

華人最可悲的是，歷古以來真東西不外傳，好東西沒人傳，眼裡容不得砂粒的自家人不懂欣賞好的真東西，結果真的好東西漸漸流落他方，或是被殘酷地遺忘，然後再來感嘆一代不如一代，莫名地貴古賤今，反觀西方許多國家倒是不斷地進步。如果身為長輩的你認為一代不如一代，該檢討的是你自己，不是後輩，就像整個社會種了一堆草莓，再來抱怨草莓爛，卻沒有人檢討教育者，也沒有人好好利用草莓現有的經濟價值，這根本是整個社會都在犯蠢。

我們絕不是最強的，也不想作最強的，因為那樣的競爭毫無意義，拳怕少壯，亂拳打死老拳師的事從沒少過。學武，或者說人世間的一切，本來就不是為了競逐天下第一而進展的，任何的學習，其實都是在幫助我們了解自己和世界，以及兩者間的各種相對關係，並從中體驗生命，其他都只是附帶。

如果學武是為了爭強好勝，很抱歉，這遲早會自討苦吃，就連李小龍都不敢自稱是天下第一，相比他在世界各地的比賽中，他琢磨更多的是自我的提升，如果你看到他活躍的競逐就向他膜拜，你只是個目光短淺的信徒，並非一個好的學習者，而李小龍從來都不需要信徒，他希望的是，世人能明白什麼是真正的道。

爭天下第一、名門正宗是毫無意義的，一個人就算技壓群雄，人格不到位，同樣是人心背離。去否定別人也是毫無意義的，如果你真的質疑，請你去體驗看看，不要遙說空話，我從小也覺得中醫不科學，命理、卜卦、氣功、塔羅、天眼、魔法什麼什麼的，我全都不相信，但感謝這個世界的巧妙安排，現在我是信的，而且我也用這些幫助過不少人。

放寬自己的視界，我們會發覺，自己何必堅持做一個「麻瓜」呢？又何必拖大家下水，眼紅那些「異能者」呢？期許今後的自己，別再做一隻井底封王的青蛙。另外，請好好珍惜我們現有的「文化資產」，如果這些文化耕耘者不再堅持，這些東西將會流落他方，未來台灣的損失可就大了。